国际共产主义思潮 十月革命宣言,俄罗斯1917年 世界革命是人类唯一的未来

苏维埃代表大会,1917年于彼得格勒

1917年10月,经过三年战场上无法形容的大屠杀之后,在战争的迷雾中出现了希望的灯塔:俄罗斯的工人阶级在二月份推翻了沙皇,又摒弃了替代他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并坚持进行战争“直到胜利”。苏维埃的(工人、士兵和农民委员会), 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 呼吁立即停止战争, 并呼吁世界各国的工人阶级效仿他们的革命榜样。这不是一个不符实际的梦想, 因为在所有敌对国家中都有不满的情绪出现,如军工产业的罢工、前线不断的叛变,以及双方军队产生了兄弟情谊。而在 1918年11月, 德国大革命的爆发,也迫使了统治阶级呼吁停止战争, 因为他们担心任何延长战争的企图,只会煽起革命的火焰。在短短的一段时期内, 象征着工人阶级在各个领域的团结, 以及工人理事会对政治权力的征服,“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幽灵萦绕着全球。对统治阶级而言,这只能意味着混乱和无政府状态,以及文明本身的崩溃。但是对于支持它的工人和革命家来说, 十月的暴动就是一个对新世界的承诺。在2017年, 俄国革命在世界历史上依然是一个关键事件, 而且对它的一百周年纪念,给统治世界的力量唤起了一段不舒服的记忆。就俄罗斯本身来说, 普京政权在纪念此项历史事件时,很难得到正确的评价: 毕竟, (由克格勃训练的)普京的帝国梦想是恢复斯大林强大的苏联,也就必须声称自己是10月革命的继承人。但与此相对立的是, 这一民族主义的解释是列宁和布尔什维克的国际主义观点, 即俄罗斯工人阶级的忠诚不应该只是对于其俄罗斯母亲, 而是全世界的劳动者。在西方的 "民主" 国家, 也会出现混淆的分析和解释, 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 如果它们出自于资本主义的政治、媒体或学术喉舌, 就都将歪曲俄国革命的真正含义。

这一意识形态的攻击主线是企图埋葬和抹去工人阶级的记忆?
 

阶级战争结束了吗?

第一轮攻击: 这已是一段古老的历史, 与现代世界几乎没有关系。我们已不再生活在当时的黑白电影中, 在那里,骑兵的冲杀仍然是战争的一个特征, 农民仍然用马拉的犁耕种土地 (如果他们有幸拥有一匹马的话)。即使像在彼得格勒 (如今的圣彼得堡) 普洛茨洛夫这样的大工厂,每天数以万计的工人被剥削到了极点, 这一现象至少在大多数西方国家已经逐渐消失。事实上, 不仅在那里的农民更少, 而且工人阶级仍然是一个被剥削的阶级,当你可以从一个仁慈的国家领取福利,买得起(即使通过信贷)任何物品,这在1917年,对于俄罗斯劳工来说,是远不可及的事。当Uber将自己的员工变成自雇人士,而不是作为能够为自己的利益共同行动的集体力量时,Uber这样的超现代公司不是更接近标准了吗?无论我们做什么工作,我们大家是否都没有更好地为一个广泛民主秩序的公民下一个定义?

然而, 我们日复一日地被告知, 资本主义 (主要是以其当前的“新自由主义”形式) 主宰着这个星球, 不管这是否是一件好事。的确, 资本主义在目前世界上的统治地位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已形成了一个世界体系和一种全球生产方式, 它主宰着世界上的每个国家, 包括那些仍然自称为“社会主义”的国家,如古巴和中国。但事实仍然是, 在有资本的地方, 就必须要有一个阶级生产它, 这就是劳动阶级, 因为根据定义,资本是从那些为工资工作的人那里榨取的无偿劳动而产生的, 无论他们是在工厂、办公室、学校、超市、医院、交通或在家里工作。简而言之,正如马克思在一本名为“雇佣劳动和资本”的小册子中所说: “资本的先决条件是雇佣劳动, 而雇佣劳动则以资本为先决条件”。即有资本的地方,就有工人阶级。

当然, 自1917年以来, 世界工人阶级的形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个工业综合体已经转移到了曾经被称为“第三世界”的中国、拉丁美洲或其他地方。在西欧“工业化国家”的大部分经济体中, 工人停止了在工厂生产物质产品, 转而在“知识经济”或金融部门的电脑屏幕上工作, 往往是在较小的工作场所工作;随着采矿、钢铁和造船等传统工业部门的大量萎缩,相应的工人阶级的居住区也被打破了。所有这些都削弱了工人阶级在这个社会中具有独立存在和独特利益的阶级身份。虽然这削弱了工人阶级对历史的记忆。但这并没有使工人阶级本身消失。

诚然, 工人阶级的客观存在并不意味着这个阶级中的大部分人仍然有一个政治目标, 即资本主义制度必须并可以被推翻,并由一个更高的社会形式取而代之。确实,在2017年,我们有理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今天的马克思主义组织,还能像俄罗斯的布尔什维克,或者像德国的斯巴达主义者那样,组织工人大众从事大规模的罢工或起义运动?过去的几十年,是一个从“共产主义崩溃”到民粹主义高涨的时期,似乎那些仍在谈论无产阶级革命的人们,充其量被视为是在天方夜谭,或甚至是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这绝不仅仅是敌对的资本主义媒体的观点。对于绝大多数的工人阶级来说,1917年的俄国革命和共产国际都已经被遗忘,或许被锁在一个无意识的深渊里,不再是其生活传统的一部分。今天,我们工人运动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如此之低的水平,以至于使右派的民粹主义政党,以及自由党派,把他们自己装扮成工人阶级的政党,作为工人斗争运动的真正继承人,来领导反对统治世界的精英们。

这种被遗忘的过程并不是偶然的。今天的资本主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依赖于对新奇的崇拜,依赖于不仅对生产资料,而且对消费对象的“不断革新”,就如曾经是最新款式的手机,在几年的空间里就会变得陈旧,而需要被更换。这种对于“过时”物品的诋毁,对于剥削阶级是有利的,因为它促使产生一种患有健忘症的被剥削阶级。工人阶级正面临着忘记自己革命传统的危险,如果他们不吸取历史的真正教训,就不能在未来的斗争中获胜。资产阶级作为一个反动阶级,希望我们要么忘记过去,要么(像民粹主义和圣战者一样)为我们提供一个虚假的,海市蜃楼般的理想化的过去。但无产阶级是一个具有未来的阶级,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们要把人类所有最美好的过去融入到共产主义斗争中去。
 

资本主义已经过时了

工人阶级必须要吸取其过去的历史教训,因为资本是一个由其自身内部矛盾为基础的社会机制,而正是因为这个魔鬼,才使世界陷入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恐怖,同样,它威胁着我们当今的世界,并加速陷入更加的野蛮。在二十世纪的帝国主义战争和冲突的背后,在全球范围内的生产和分配规划,以及世界分裂之间的矛盾,仍然存在于混乱的中东、非洲和其他地区。在那里的区域性军事对抗的混乱,正在摧毁整个中东、非洲和其他地区。这仅仅是社会化生产与私人拨款之间冲突的一个表现,这与1929年、1973年和2008年世界资本主义的经济动荡是密不可分的,并且加速对生态的破坏,威胁着地球上生命的生存基础。

1919年,聚集在莫斯科成立第三届共产国际的革命家们宣称,1914-1918年的帝国主义战争表明,世界资本主义进入了其过时和衰落的时代,人类将面临着这样一个时代:即对社会主义与野蛮行为之间进行选择。他们预言,如果资本主义不被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所推翻,那么战争将会比1914-18年的战争更具破坏性,资本主义统治的形式将比任何尚未出现的资本主义统治更为可怕。随着国际革命浪潮的失败,以及随之而来的俄罗斯革命的孤立和堕落,以上观点被证明是正确的:即纳粹主义,斯大林主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恐怖事实确实比以前任何事件都更糟。

 诚然, 资本主义通过其韧性、创造新的生存方式、甚至更加繁荣的能力,不断地让革命者感到惊讶。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出现了20多年的经济繁荣,即使同时也伴随着两个主宰世界的帝国主义集团的核毁灭威胁。尽管这种繁荣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让位于新一轮旷日持久的经济危机,但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 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仅是为了保持其生存,而且还扩大到以前“不发达” 的地区,如印度和中国。但这种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巨额信贷推动的,它为未来积累了巨大的经济问题(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一个警告)。与此同时,过去几十年的增长,已经在自然环境中造成了可怕的代价,而且在任何意义上都没有减少军事冲突的危险。两个超级集团之间的一场世界大战的威胁可能已经消失,但今天,确有更多的国家拥有了核武器,大国之间的利益战争,曾经或多或少只局限于欠发达地区,现在随着欧洲和美洲的恐怖主义暴行的倍增,以及绝望地逃离中东和非洲噩梦般的战争的难民潮,正在直接影响那些轴心国家本身。由此,维护人类的生存,比维护资本主义的生存显得更加迫切。

总而言之,进行一场革命要比1917年更为必要;这是人类面对完全分解的社会制度的最后希望。这只能意味着是一场全球性的革命,这场革命将从地球上扫除资本主义制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世界人类“共同宝库”的社会,并将从市场不人道的需求和利润中解放生产和分配机制。这已经成为是1917年革命的秘密,它不仅仅是“俄罗斯”的,而是作为世界革命主角的第一次出击;这在1917和1923之间蔓延到世界各地的大规模罢工和起义的巨浪中,确实是一个不可缺少的、积极因素。

 

革命会使一切变得更糟吗?

问题是:如果说一个新的社会是有必要的,而且是真的有可能的?而事实上,他们对1917年10月革命记忆的第二轮攻击是:革命只能使一切变得更糟。

证据?俄国革命最终在斯大林的古拉格集中营中结束:即大规模恐怖、作戏般的审判、伪造历史和镇压异己人士;它创造出了能够制造出庞大的军事武库,但却无力提供体面消费品的经济体系;它建立了一个“无产阶级专政”, 使用坦克碾碎了 1953年东德的、1956年匈牙利的、1981年波兰的无产阶级叛乱。

所有这一切并不是在列宁于1924年去世后和斯大林上台时偶然出现的。即使在列宁的时代,工人们的罢工和叛乱也遭到了武力的镇压,契卡的暴力行为造成了许多工人阶级和农民的受害者。即使在列宁的时代,苏维埃已经逐渐停止对国家实行任何真正的控制,而无产阶级的专政基本上被布尔什维克党的独裁所取代。

那些对革命的可能性很认真对待的人,对隐瞒真相或者把一个敢于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工人阶级所面临的艰巨任务尽可能的贬低,而且没有任何兴趣。进行一场革命是为了摒弃时代的糟粕,以及不仅从资本主义社会和它的意识形态中继承下来的,而且还从几千年的阶级统治中遗传下来所有妄想和有害习惯。它需要作出巨大的物质、道义和智力努力, 目的不仅是要摧毁旧政权、国家和经济, 而且要在全球的范围内创造一个新的社会关系, 不再基于竞争和排斥, 而是团结与合作的新的社会关系。该项目的规模之大,似乎显得不可能,已成为当前工人阶层斗争运动最困难的另一个因素。更容易的倒退就是被动, 或对于那些仍然相信目前的制度存在严重缺陷的人来说,寻找由民粹主义强人所提供的“更容易”的选择,或把恐怖主义冒充为“圣战”,或由“左”派政党声称的,可以把现有的资本主义国家引入社会主义社会。

 我们不想回避俄罗斯革命的现实、及其可怕的困难和悲剧性的错误。我们将在适当的时候,再回来谈论其中某些错误。但我们在接受由传统历史所提供的结论之前,即布尔什维克主义从一开始就与斯大林主义没有什么不同,任何推翻现有状态的企图,都不可避免地会在大规模的恐怖和镇压中结束,或者人的本性是如此构成的,当代资本主义社会是我们可以希望的最好的社会制度。让我们记住, 在 1917年,统治阶级并没有简单地相信人性的自私本性,而是等待所有的错误发生以后,才嘲笑到:“我们早就告诉过你了”。在1917年和随后的几年岁月里,全世界的统治阶级确实非常严肃地对待革命的威胁,并竭尽所能压制它。面对1918年德国革命的爆发,他们急忙结束了战争,以消除大规模罢工和叛乱;此外,盟军还帮助他们的前敌-德国统治阶级-在后者的努力下,以打击曾试图效仿10月起义例子的革命工人、水手和士兵。面对俄罗斯的苏维埃政权,帝国主义战争双方干预的目的是要把来自布尔什维克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在俄国反革命势力挑起的内战中,捍卫苏维埃政权的红军,不仅要与土生土长的 "白" 军作战, 还要与英国、美国、日本、德国人和其他国家的远征部队作战,这些国家还给白军运送了大量的武器,并派遣了军事顾问。在苏维埃共和国撤出战争之后,由西方盟国实行的经济封锁,使已经被三年的战争所耗尽俄罗斯经济雪上加霜,并造成了生活物资的严重短缺和彻底的饥荒。内战的条件也削弱了工业工人阶级的堡垒,这是一支革命最活跃的力量,因为他们中已有许多最有献身精神的武装分子自愿奔赴前线作战,无数人丧生,而还有许多工人别无选择,只能逃离城市的饥饿,前往农村寻找食物和工作。在俄罗斯境内外,源源不断的宣传是针对布尔什维克的,把他们描绘成杀害儿童和妇女的的蹂躏者,经常采用反犹主题,暗示布尔什维克主义只是全球犹太人的阴谋工具。

事实上, 对许多 "民主" 权力的政治家,包括英国的温斯顿 · 丘吉尔,意大利 (以及后来德国) 的法西斯政权,如果它们能被依赖于阻止布尔什维克浪潮,都被视为是一种必要的罪恶。同样,当斯大林的苏联试图重新加入“国际音乐会”时,一些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国家则声称斯大林是一个“可以做生意的合伙人”,并认为他的“在一个国家搞社会主义”政策,意味着他不再对世界革命感兴趣,实际上却正好相反。苏联参与帝国主义音乐会,是通过它被接受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联盟来证实的。

这就是斯大林主义不是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延续,而是它的掘墓人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明。在1914年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布尔什维克主义主张以革命反对帝国主义战争,以阶级斗争反对所有交战国。在 1941年,斯大林主义的苏联在与纳粹德国签订临时协议之后,在“伟大的爱国战争”的旗帜下,参与了帝国主义在世界末日的瓜分。

 

伟大的谎言:“斯大林主义等于共产主义”

然后,斯大林主义不是革命的产物,而是它被孤立和失败的结果。至 1923年,由10月起义引发的国际革命大火已经被平息,这就给布尔什维克党内掌握实权的官僚层提供了所需要的弹药,他们认为优先权不再是世界革命,而是建设社会主义的苏联。但这意味着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最基本观点,即社会主义只能建立在世界范围内,孤立的社会主义前哨是不可能的。因此,斯大林官僚作风无情的五年计划所建立的,不是社会主义,而只是资本主义的一种形式,其中单个的资本家被一个唯一的国家老板所取代。这种国家资本主义的倾向,绝非仅限于苏联: 这是资本主义对战争和经济危机的普遍反应,其形式多样: 意大利和德国的法西斯主义,美国的新政,二战后的凯恩斯福利国家,以及在许多较弱的资本主义国家出现的军事独裁。苏联的特别之处在于,在这场革命中,对私人资本家进行的虚拟消除 (无论是通过流放还是没收的手段),都达到了最集中、最极端的状态。而且,既然流放反革命是从革命的国家而来的,并覆盖了一个与国家几乎无法区分的布尔什维克党, 斯大林主义的政权在埋葬了成堆的尸体后,宣称自己是10月革命的继续。

这种虚假的身份给俄罗斯以外的斯大林主义党派带来了巨大的光彩,他们也可以将他们对资本主义的全部承诺和他们各自的国家利益与红色10月革命相提并论。但最重要的是,它向西方统治阶级的主要派别提供了出版历史上最大谎言的许可证:斯大林主义政权等同于“共产主义”。

这一谎言的浩瀚程度,可以通过对斯大林主义体制与共产主义真正含义的比较来衡量,即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时代起,共产主义在工人运动中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对于他们,以及那些紧随其后的人来说,共产主义意味着克服几千年的人类异化,以及客服任何社会秩序中人类在造物中已经成为主宰其生命的敌对力量。在政治层面,这意味着一个没有国家的社会,因为国家恰恰是一个阶级对另一阶层的统治的表达,因而是一个绝大多数人无法控制的政治机构。然而,斯大林政权是国家对个人、对社会、对工人阶级的全面统治的缩影。在经济层面上,共产主义意味着人类不再受制于不人道的经济法律、利润和市场的无情要求。这意味着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将不存在金钱、市场或雇佣劳动。然而,斯大林主义国家的极权统治,是建立在从工薪阶层的劳动中提取剩余价值之上的,也就是以战争物资生产为主导的整个经济大厦。资本在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关系,而不仅仅是一种合法所有权的形式。对于雇佣劳动者来说,他或她的劳动力被卖给一个私营企业家或一个国家官僚机构是没有区别的:资本主义剥削的基本规律依然存在。虽然共产主义意味着废除国界,消灭人类分裂到不同国家的终结,而斯大林主义政权却是狂热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传播者,完全致力于保卫他们自己的国界,并在世界舞台上追求自己国家的帝国主义利益。

但是,如果声称斯大林主义就是共产主义是一个巨大的谎言的话,为什么它能够维持这么长时间呢?首先,这符合 东西方两个统治集团使它们继续下去的利益。对于他们所有危害人类,特别是对于工人阶级所犯下的罪行,斯大林主义的民族资产阶级一贯宣称它自己是10月革命的“继续”。这从“社会主义”国家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想法,为这些政权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法律依据。在这一点上,斯大林主义一直受到“左”派托洛茨基主义者的欢呼,尽管这些政权有些堕落或畸形,但都是工人阶级应该捍卫的国家。同样,对于西方的许多工人来说,或对于那些不完全相信资本主义“民主”形式的人士来说,在这个星球上的某处有一个真正能替代资本主义制度的想法,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希望来源。斯大林主义政权的确是资本主义,但正因为它是一种扭曲的资本主义形式,以至于在许多人面前,它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社会形式。

但是,对于大部分西方人,当然还包括在斯大林政权下的大多数工人阶级来说,苏联及其卫星国是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的观点,最终证明那个变形的西方资本主义是唯一可能的制度,这也是一个必须捍卫或争取的制度。换言之, 斯大林政权所特有的悲惨、控制和镇压,证明了以更高的社会形式取代资本主义是不可能的。资本主义的竞争,积累无限财富的欲望,这些都被证明是对人类至关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西方的统治阶级如此强烈地把敌人描述为社会主义者或共产主义者,而当东方政权在80年代末崩溃的时候,把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失败说成是最后证明的谎言,震耳欲聋的夸大其实的政治宣传运动响彻世界,其回声至今远未消失。这些运动在工人阶级的行列中造成了相当大的迷茫和混乱,这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已经是相当艰难地发展一个更高更统一水平的观点或一个历史项目。人们普遍认为,目前这个社会没有任何价值,这对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和对抗整个资本主义制度的能力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保卫十月


福尔康工厂的红卫兵支队

诋毁俄罗斯革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10月革命的暴动只不过是一个饥渴权力的布尔什维克党发动的政变,建立一个极权主义国家,即斯大林主义政权的前身。当然,在这个版本的历史中,对于1917年2月自发性的群众罢工,形成“民主”苏维埃的工人,可以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理解。而像奥兰多菲格斯这样的著名自由主义史学家看来,这一革命运动赶走了沙皇专制, 本可以为真正民主议会制国家的出现做好准备,从而可能使俄罗斯免于几十年的痛苦和恐怖。但是那些诡计多端的布尔什维克用他们关于 "无产阶级专政" 的教条破坏了这些光明的希望,并用他们蛊惑人心的口号欺骗了广大人民群众。

但是,在1917年2月至10月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首先,工人阶级和所有被压迫阶层都有了深刻的政治觉醒,约翰·里德在他“震惊世界的十天”一书中很好地描绘了这一过程。

“整个俄罗斯都在学习阅读,阅读政治、经济、历史… 因为人们想知道...... 对教育的渴望,由于长久以来的挫败,而迸发出对革命的狂热表达。仅仅斯莫尔尼学院在头六个月里,每天都用卡车或火车把成吨文学作品书本运往全国。俄罗斯的阅读热浪就好比滚烫的沙漠里浇上一桶水......然后就是演讲,其中卡莱尔的“法国演说集锦”,其实只是一个小插曲。在剧院、马戏团、学校、会所、苏维埃会议室、联盟总部、军营......在前线战壕里、在农村广场、工厂,到处可听到讲座、辩论、演讲  ......多么奇妙的景象,我曾看到在普梯洛夫的工厂里聚集了四万人聆听社会民主人士、社会主义革命家、无政府主义者、甚至任何人的演讲,不管他是谁,只要能说话的都可以讲!在彼得格勒和整个俄罗斯的几个月里,我看到每个街角都是一个公众论坛。在火车车厢里,街上行驶的公交车内,到处都喷射出即兴的辩论......。每次会议上,试图限制发言者的时间都被否决了,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把阶级斗争政治化的倾向。由于经济危急,工人们不得不提出如何管理整个社会的问题。不是通过假民主制的议会制度,“授权”工人每隔几年把权交给专家和职业政治家来“代他们”治理,而是通过无产阶级的联合、辩论和自我组织的方式在工作单位、社区、军团、村庄和议会中的整个集会网络,将这些可被授权和被撤销的代表送到更高的中央议会,即苏维埃。1917年,这样一个网络遍布俄罗斯,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类似的机构组织遍及了世界各地。正是在这些会议和议会中,正在发生一个深刻的成熟进程,那些依然依附于旧制度的政党和意识形态的人(包括许多仍称自己是社会主义者的人)和那些主张以革命来实现其逻辑结论:不把权利移交给资产阶级政党主导的议会,而是通过苏维埃的政治权力来解决“双重权力”固有的不稳定局面。布尔什维克的口号,首先是结束战争的必要性,因为这是造成工人阶级和农民所面临的艰难困苦的最基本原因,同时也意识到大多数资产阶级政治家和政党不会也不可能破坏实行“国防”政策;面对来自下面的威胁,这些派系会更喜欢资产阶级的公开专政,即使这意味着镇压苏维埃。“民主派”和科尔尼洛夫在1917年8月未遂叛乱的共谋,以及随后临时政府试图 "恢复秩序" 的企图, 使许多人相信, 唯一的选择是资产阶级的独裁和无产阶级的专政。

十月起义确实是这整个政治进程的最高潮。它对应着苏维埃布尔什维克和其他革命团体在俄罗斯境内日益增长的影响, 并伴随着一个日益增长的呼声, 即临时政府应该被苏维埃政权推翻和取代。它也反映了自发组织和集中权力的真正发展。起义是一项有计划的、协调的行动, 特别是在彼得格勒, 以最低限度的暴力通过大部分由工人和水手有条理的分遣队进行的, 事实上, 这是由总部设在彼得格勒的苏维埃最高权力机构-军事革命委员会直接指挥的,并迅速宣布苏维埃是俄国国会的最高权力机构。所有这些表明,这场起义并不是所谓的政变, 正相反, 俄罗斯工人阶级已经学会了马克思所说的 "起义是一门艺术" 的实际真理。

“示威游行、巷战、路障,所有暴动中所需要的一切几乎都完全没有用上。 革命不需要解决已经解决的问题。对政府机器的扣押,在唯一的指挥中心领导下,由规模相对较小的武装分遣队根据部署计划进行。......街道的宁静,没有人潮和战斗,给了敌人一个借口,把十月起义说成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少数人的“阴谋”,一小撮布尔什维克的冒险.....。但实际上,布尔什维克党人可以在最后关头减少争夺权力的战斗伤亡,不是因为他们是少数,而是因为恰恰相反的原因,因为在他们身后,在工人区和兵营里有压倒性多数的、团结一致的、有组织的、有纪律的大众”(托洛茨基,俄国革命史)。

在推翻俄罗斯的资产阶级政府时, 工人阶级能够利用的是一个相对薄弱、分裂和缺乏经验的资本家阶级。德国资产阶级非常迅速地声称,这是一个更强大的对手;当然,在任何未来的革命中,工人阶级都将面对一个更复杂的统治阶级,拥有高度组织结构和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尽管如此,十月起义还是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最高境界,这表明它有能力大规模的把群众组织起来,能意识到自己的目标,有信心把握住社会生活的缰绳。这是对马克思所谓的 "史前终结" 的期待,是人类在无意识的社会力量支配下对未来的期待,这也是人类首次根据自己的需要和目标,创造了自己的历史。

 

阶级政党的必要性

 


1917年4月,列宁回到俄罗斯

在起义爆发前的布尔什维克党内部的辩论中,列宁对苏维埃政权内部 (甚至在自己党内,在主要苏维埃政权之内已赢得了有效多数) 有关以布尔什维克党的名义发动起义的可能性摇摆不定的立场,越来越不耐烦。但托洛茨基坚持认为起义应该被明确地看成是一个苏维埃政权负责的任务,也就是说,必须是整个工人阶级组织的行动。在这次辩论中,人们开始认为,夺取政治权力不是党的任务。我们将会回来再讨论这一点的。但是,2月至10月之间暴风骤雨般发展的阶级意识确实证明了,如果没有共产党所提供的坚定干预和政治领导,无产阶级革命就不可能成功。

作为资产阶级社会中被剥削阶级的阶级意识决不可能都是相同的。总会有那些斗志更强、更能抵抗主流意识形态渗透的人,他们更能意识到阶级的历史斗争和教训。共产主义组织的具体任务,是围绕一个坚实的纲领,重新组织一批最有远见的积极分子,去捍卫这个纲领,而无论整个阶级的意识水平如何。这并不意味着共产主义组织拥有一个永恒的真理: 共产主义纲领是建立在对历史真实教训的基础之上的理论阐述,并不断由工人运动中的新经验和辩论所充实丰富的。正如在俄国革命时期,列宁本人也指出,当共产党在阶级意识上落后于新的进步时,先进的工人已经站到了党的左派。但这只意味着,反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影响的斗争,必须在共产主义组织内部进行:的确,也可以说,正是在这样的时刻,共产党组织揭示了它作为阶级意识的重要实验室的作用。

二月革命之后,布尔什维克党内就发生了这样的一个状况。俄罗斯境内的大多数“老布尔什维克”为沙皇退位后的民主欢欣鼓舞,他们坦率地提出了对临时政府的支持和继续参与战争的机会主义立场,并声称保卫不再是帝国主义的俄罗斯。这一立场使人质疑三年来坚决反对战争的,使布尔什维克成为整个国际社会主义运动的先锋的国际主义者。但党的无产阶级生活,虽然受到威胁,远远没有枯竭。列宁于4月回到俄罗斯的时候,依靠无产阶级中最激进的积极分子,通过发表其“四月论文”动摇了该党的根基, 他在“4月论题”中拒绝了对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的任何支持,同时拒绝参与任何帝国主义战争,号召工人和贫苦农民为革命进程中不可避免的下一步做好准备:将权力移交给苏维埃,这将是全球范围内反对帝国主义体制的世界革命的信号。列宁明白, 这一立场必须在党内、在苏维埃和整个阶级的党内进行斗争来阐述。不是通过冒险的行动,而是通过耐心的解释,通过政治斗争来澄清。

"只要我们是少数派,我们就要进行批评和揭露错误的工作,同时,我们还要强调将整个国家权力移交给苏维埃工人代表的必要性,以便人民可以通过克服他们的错误,并积累经验。(摘自列宁的四月论文)

通过开展这项“耐心解释”的工作,并随着俄罗斯危机的成熟,工人和农民大众对临时政府的虚假承诺越来越失望,布尔什维克党(一旦它能够紧紧围绕着列宁的立场)就能够果断地促进阶级意识的发展。在7月的日子里,该党的耐心被证明特别重要,当时在彼得格勒的少数工人和水手有落入资产阶级挑衅的危险,他们准备在没有得到俄罗斯广大工人阶级支持的情况下,推翻并夺取政权。这将导致对最先进工人的彻底大屠杀,这也使柏林工人和斯巴达克主义者,不到两年后,掉进无法避免的陷阱。此刻,布尔什维克并没有躲在角落里,而是参加了工人们的示威活动,并向他们解释了夺取政权的时机还不成熟的原因,但这一立场却一点也不受欢迎。在这些事件发生之后, 该党受到持续的诽谤, 被指控为德国帝国主义的有偿代理人, 并受到政府的直接镇压。但该党不仅在这一临时挫折下幸存下来了:它还通过其在 8月科尔尼洛夫将军未遂政变的斗争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并在工人阶级中恢复了它的影响力,从而在全国各地坚固了苏维埃的阵营。由此,在这一准备阶段的基础上,他们远远没有使工人阶级倒退,而是为在关键的时刻采取果断的行动:十月革命做好了准备。

这种以捍卫一个严谨一贯的分析能力,正如他们在战争期间所做的那样,即使在逆境中,也要坚持阶级原则,因为有许多工人都沉浸于爱国狂热,听取了谎言的诽谤,即布尔什维克只不过是一群谋权的阴谋家,他们唯一关心的是为自己赢得权力。

 

革命的堕落与布尔什维克党的错误

在革命失败之后,一些最初支持布尔什维克党和十月革命的革命政治潮流 – 如德国共产主义左派的一部分,国际无政府主义者 - 早就看到了革命退化的迹象,开始相信这个十月革命的想法仅仅是一个饥渴权力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的政变。在他们的行列中出现了这样一种说法:布尔什维克充其量是“资产阶级中的革命派”,与无产阶级运动毫无关系。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消除了革命者所面对的在俄国所发生的实际问题:要理解无产阶级组织在现有社会秩序及其意识形态的巨大压力下,可能会出现退化,甚至背叛。

就我们而言,理解俄国革命高潮和低谷的最佳起点是由斯巴达克主义者罗莎·卢森堡提供的。罗萨·卢森堡在她1918年还关在监狱中时写的关于俄国革命的小册子中,积极声援布尔什维克,反对统治阶级所有充满血腥的宣传。她认为,布尔什维克通过采取无产阶级革命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决定性行动,恢复了国际社会主义的荣誉,但社会民主机会主义派别先是在1914年支持战争,而现在又极尽全力反对革命。她写道,未来是属于布尔什维主义的,因为布尔什维主义代表了世界革命。这一立场并不妨碍卢森堡以她极其敏锐的政治洞察力来批评布尔什维克在取得政治权力之后所犯的严重错误以及所制定的政策:倾向于遏制甚至压制苏维埃和其他政治组织机构的自由辩论;面对反革命的阴谋者诉诸“红色恐怖”,在 "民族自决" 政策中对前俄罗斯帝国的民族主义作出让步等等。但是,她从未忽视这样一个事实:这些错误必须在俄国革命被隔离的背景下进行审查,在这种背景下,资本主义的封锁和入侵使苏维埃俄罗斯迅速地沦为被围困的堡垒。要克服这种局面,苏维埃俄罗斯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国际工人阶级的手中,尤其是西欧工人阶级的手中,只有以俄罗斯境外的革命推翻资本主义的斗争,才能解除资本主义对苏维埃俄罗斯的围困。后来,从罗莎·卢森堡的批判性团结方式出发,其他的政治流派,尤其是意大利共产党左派,能够进一步运用卢森堡最尖锐的观点进行批评,同时也拒绝了那些本身错误的批评(比如她对俄罗斯制宪会议的辩护)。尤其是意大利共产党左派坚持认为,幸存的革命者在失败之后的任务,就是要弄懂所有只有真实的政治生活经验才能产生的教训:而对布尔什维克本身来说,就像他们同时代的其余革命者,不可能事先了解尚未在现实中检验过的问题, 如党与过渡国之间的关系等。

俄国革命失败的经验属于工人阶级,这应该由我们阶级及其政治组织吸取其主要教训,以便在未来的革命运动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已经写了大量关于这些教训的文章(见本文最后的阅读清单),但我们还是在此列出最重要的几点:

    只在一个国家的社会主义社会不仅是不可能,而且一个孤立的无产阶级的政权,在充满敌意的资本主义世界里,是不能长久存在下去的。当无产阶级在一个国家执政时,其一切的政治经济政策都必须服从把革命传遍全球的迫切需要。如果革命只局限于一个国家或地区,那必然会失败于外部的攻击或内部的堕落。

 

    无产阶级政党的作用不是代表工人阶级行使权力。这是工人委员会和其他群众组织的任务。这个委员会的永久被选举和可撤销的代表团机制,与获国家投票多数的政党权力持续执政数年的资产阶级议会制的机制是不同的。此外,无产阶级政党通过承担政治权力,却立即牺牲了其主要职能,因为他们可是群众组织内最激进,最具批判性的声音。布尔什维克1917年以后不惜一切代价坚持控制权力的企图,不仅使自己取代了苏维埃,而且导致了该党自身的衰退和最后的毁灭,并逐渐转化为官僚的国家机器。

    无产阶级的革命必须对前统治阶级施以暴力,而前统治阶级将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而作拼命抵抗。但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暴力不能用与统治阶级的国家恐怖同样的方法。首先是针对社会关系,而不是针对个人;它憎恶复仇的精神;它必须始终服从于工人委员会的总体领导。它必须以无产阶级道德的基本原则为指导,即所使用的手段必须与其奋斗目标相一致,建立一个以人类团结为基础的社会,而不是辩护资产阶级的“最终目标为手段”的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说,罗莎·卢森堡绝对正确地拒绝了“红色恐怖”的概念。尽管有必要对旧统治阶级的反革命计划作出坚决的反应,并建立一个旨在镇压他们的特殊组织“契卡”,但这个组织很快就逃脱了苏维埃对其的控制,并渐渐染上了旧社会秩序道德和物质的腐败。最重要的是,它的暴力不仅直接针对统治阶级,而且还针对工人阶级中的异见分子,即在内战期间迫害深受经济苦难的工人,以及无产阶级政治组织,如对布尔什维克政策持批评态度的无政府主义者。这个过程的高潮就是在1921年对克朗斯塔德工人和水手们的镇压,尽管他们高举着世界革命的旗帜,并提出苏维埃复兴的口号,他们却被谴责为反革命分子。这就是“革命吞噬自己的孩子”的真实写照,是苏维埃内部毁灭的关键时刻。这一对俄罗斯工人阶级士气的深刻伤害强调,必须始终拒绝在工人阶级内部的暴力关系。   

    对“红色恐怖”概念的批判与国家转型期的问题有关。俄国革命不仅产生了像工人理事会这样的机构,而且还产生了包括其他阶级和阶层的整个苏维埃网络,以及为了参加内战而组成的契卡和红军这样的组织。而这个国家机器在革命遇到的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往往以牺牲某些​​无产阶级组织 - 工人理事会、工厂委员会、工人武装纠察队 - 为代价来加强自己,并且吸收和取消布尔什维克党本身。正如列宁在1922年悲观地看到的那样,“这就像一辆失去了司机控制的车辆”。当阶级依然存在时,国家在过渡时期是不可避免的必然要求,俄国革命告诉我们,正因为国家机构具有不可避免的保守性,所以它必须由革命阶级直接不断的监督和控制。无产阶级将通过其工人理事会,对过渡时期的国家实行独裁性统治。 

如果共产主义是以废除雇佣劳动和商品生产为基础的国家和资本主义经济的运动,那么,认为一个国家或一个工人理事会网络就是维护和加强资本主义关系那个阶段的产物,就是一个错误。换言之, 无论是国家资本主义还是 "工人自治" (在俄罗斯,是由无政府主义工会提倡的) 都不是迈向共产主义的步骤,而是保护资本的方法。这并不意味着真正的共产主义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尤其是在革命尚未征服全球的时候;但它确实意味着它是一个有意识和有组织的反对资本主义关系斗争的产物;只有无产阶级组织和政治统治才能领导这场斗争,在可能的情况下,无产阶级力量所采取的直接经济措施不应与共产主义的目标相抵触。但在俄罗斯,大多数布尔什维克党人都无法打破国家资本主义是通往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一个必要阶段的想法。而这一点在实践中,就在斯大林主义胜利之前,就意味着以发展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生产力为名,工人阶级的贫困和对他们的日益剥削是合理的。只要布尔什维克党还在掌权,无产阶级的专政依然存在,与用社会主义来认定国家资本主义就同样具有悲剧性和灾难性的后果:革命真正的失败和资本主义反革命在“苏维埃俄国”的胜利是从内部发生的,可他们还是把自己伪装成10月革命的继续,并给世界范围内的工人阶级创造了最具破坏性的混乱。斯大林主义等同于共产主义,这就 是伟大谎言的客观依据。

 

1968-2011: 革命的幽灵仍然困扰着资本主义制度

 

除了我们的锁链,没有什么可失去的:2011年西班牙的愤怒者(Indignados) 运动,

从革命的失败中汲取教训是一回事。但是,能否会有一场可以付诸实践的新的革命?又是另一回事。同样,我们可以指责无法解决的经济危机、战争和自我毁灭的危险、对环境的破坏、犯罪势力的猖獗增长和道德腐败的社会关系,并自信地重申,共产主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示出客观的必要性。进一步:我们可以指出,工人阶级的日益全球化,世界经济的日益相互依存,以及几十年来在通信手段上得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发展, 并坚持联合世界无产阶级捍卫其共同利益,反对资本主义剥削的客观可能性。但无产阶级革命是历史上的第一场革命,它不仅依赖于客观必然性和可能性的发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取决于被剥削阶级的主观能力,以了解其被剥削的起源,并不仅要捍卫自己,而且要发展一个纲领,一个观点,一个废除一切剥削的方案。而这种主观方案,虽然它的大部分发展可能是看不见的、 地下的、由少数人参加的,但如果没有无产阶级参加的大规模运动是不可能得到持续、滋养、扩大和发展的。

这样的运动确实出现在过去50年的世界舞台上。1917-1923 年的革命浪潮所获得的巨大成功,紧随着的是几十年的反革命波浪,在那些革命上升最高的国家却显示出了最残酷的面孔:斯大林主义在俄罗斯的胜利,在意大利和德国法西斯和纳粹主义的到来。而这个致命的三角形,则由人民阵线和民主反法西斯主义的兴起来得到完善的。这些力量的组合,成功地扼杀了无产阶级反抗的最后一次爆发(如1936-1937年在西班牙),并使无产阶级卷进了第二次帝国主义世界大战的漩涡;在战后20年里,阶级冲突受到了经济繁荣和福利国家的安全网以及西方“民主”与东方“社会主义”之间新的错误选择的制约。

但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随着战后繁荣的消退,西方和东方资本主义的日常生活显露出其真正的贫穷和虚伪,因为两个帝国主义集团之间的代理战争继续在越南和非洲肆虐,新一代的无产阶级没有经历过其父母的失败和创伤,开始质疑资本主义社会的常态。这一质疑,也同时影响到其他的社会阶层,以致于1968年5-6月在法国爆裂了规模巨大的总罢工,这一运动标志着反革命时期的结束,这是一个各大洲工人斗争浪潮的国际信号。它的最高潮,就是1968年5月在法国的街角、在学校、大学和工作场所人们看到的同样激烈的政治辩论的运动迹象,就如约翰. 里德在1917年10月之前在俄罗斯观察到的一样。几十年来第一次,以新的社会形式取代资本主义的想法,在工人和学生的重要少数群体中得到了认真的讨论,由此产生的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就是新一代的革命政治组织。

法国的运动只能在理论层面提出革命的问题。资本主义刚刚开始了它的公开危机,统治阶级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仍有许多政治花招,尤其是使用其左翼党派和工会,作为对该制度的一个虚假的 "反对派"。但是,1968年开始的斗争浪潮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持续不断。最高潮很可能就是1980年波兰的运动,这是一场真正的大规模罢工,形成了组织的形式,即厂际的罢工委员会,使人联想到革命年代的工人理事会。但是,尽管组织的水平很高,但波兰工人从未提出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可能性。相反,他们被一种错觉所困扰,即他们已经生活在共产主义体制下的幻想被破灭了,他们的最大希望在于资本主义西方的民主形式,即其议会和 "自由工会"。西方工人对这些形式的空洞有着更深的体会,但是他们所面临的根本问题与东欧国家的阶级兄弟姊妹没有什么不同:即怎样在与资本主义的斗争中,提高经济防御水平的难度和政治攻势。

然而, 上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工人阶级运动,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演变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而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当一场公开的经济危机的爆发, 正好遇上深受历史性失败的阵痛中的工人阶级时, 那么,资本主义要发动一场战争就不会有任何障碍了。相比之下, 在70年代和80年代,尽管世界大战的可能性非常强烈,但工人阶级拒绝了为国家的经济利益而牺牲自己,这也意味着它不愿意再次参加另一场战争。资产阶级的理论家告诉我们, 为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从未发生, 那是因为资本主义从以前的战争中吸取了教训, 并建立了像欧盟或联合国这样的国际组织来保持并监督国家之间的平衡。或者说, 原子武器的存在是对世界战争最可靠的 "威慑"。而工人阶级的斗争可能是真正的威慑的想法,则完全处于资产阶级政治思想家的禁区之外。

但是, 无产阶级的反战壁垒很少是有意识地建造起来的。资产阶级无力动员阶级参战是一回事,但工人阶级也同样无法发展自己的政治选择: 世界革命。因此, 自八十年代末以来,我们一直经历着社会演变中的一种僵局, 却无法达到上述任何一个结果。在长期无法解决的经济危机的背景下,这种情况正在谴责资本主义彻底腐化。随着两个帝国主义集团的瓦解, 世界战争的前景似乎被进一步推向了遥远的一方, 但资本主义战争的动力却在一个更加混乱, 但同样危险的动态中继续并加速。

资本主义制度长期衰落的最后阶段,即资本主义解体的阶段, 给工人阶级带来了更多的困难。关于 "共产主义之死" 的宣传运动,是统治阶级将自身的体系分解转化为反对被剥削阶级的阶级意识的最明显的攻势之一。他们的核心主题 - 民主战胜了极权主义的胜利,再次证明, 我们生活在 "民主" 统治下的概念,是资本主义社会最强大的神秘武器之一, 并受到统治阶级的极力维护。最近在民粹主义和反民粹主义之间的斗争中, 两个阵营都把自己推销为表达 "人民的真实意愿"的运动, 也为同样的主题注入了新的活力。

与此同时,这个解体阶段的社会进程继续以一种更阴险的方式运作:资本主义社会在各个层面上有分裂成派系集团和帮派团伙的趋势,各种非理性的恐惧和狂热势力的兴起,并到处寻找替罪羊...

这些倾向对于国际工人阶级团结的发展和对于掌握资本主义社会真实进程所需要的那种全球性和历史性的思考都是非常不利的。然而,尽管八十年代末以来,阶级斗争全面回潮,但我们仍然可以看到无产阶级斗争运动的重要高潮,即使参加这种运动的人们往往不承认自己是无产阶级。2006年,法国的学生运动逃脱了官方工会的控制,由于此运动威胁要扩散到就业部门,资产阶级不得不撤回“首份工作合同”(CPE)的法律,因为这个法律旨在迅速增加就业者的不安全感。2011年,随着北非、以色列和希腊,以及西班牙愤怒者“indignados”的抗议运动,就像2006年的法国学生运动一样,让人们再次回想起1968年的法国学生抗议运动,激发了关于对资本主义社会性质和前途渺茫的大规模辩论。这是一个非常明确的国际性的运动,在此运动中,“世界革命”的口号在一小部分人中变得越来越重要。而且和2006年的学生抗议运动一样,这个抗议运动所采取的组织形式,就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官方制度之外的街道和社区里举行的大会。换句话说,就好像是苏维埃组织形式遥远而清晰的回声。当然,这些运动是非常短暂的,还有着无数的弱点并受到混乱的限制,尤其是像Syriza 和 Podemos 这样的左派政党,以他们的老生常谈,巧妙地利用民主和公民权的意识形态:“集会,是的,但让我们用它们来重振我们的民主生活,增加议会和选举的参与......”,桑德斯和科比也兜售同样的骗局。但是,这些运动的本质表明无产阶级并没有死亡,仍然有能力抬起头来,而且一旦这样做了,它就会不可抗拒地继续继承过去的革命传统。

无产阶级还没有说出它的最后一句话。工人阶级构成的变化,尽管有其负面影响,但也隐藏了更有利于未来革命的因素。生活在一个长期失业环境下的无产阶级的年轻一代,可以及时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阶级的一部分,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说的那样,“分担奴隶的苦难,但没有奴隶的安全”,“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只有赢得它的锁链和整个世界”。世界无产阶级现在和未来的状况,越来越揭示了马克思所认定的革命本质的基础、摧毁资本主义和创造共产主义的能力:

     一个与资产阶级社会相抵触的阶级

     一个激进阶级的连锁和普遍的苦难,推动它走向一场激进的全球革命

     一个集中于社会其他阶层一切苦难,但没有得到他们任何好处的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

     一个能够按照结社原则来组织社会的,反对普遍商品化的资本主义统治的联合阶级

     一个从资本主义的牢笼中解放出来的,从奴役到商品和雇佣劳动的人类道德的阶级。

10月革命万岁!

对10月革命的记忆是永远不会真正被抹去的,就好比你可以有资本主义,但不可能没有阶级斗争。在 1917年,人类面临着社会主义或野蛮主义的抉择:要么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要么是文明的毁灭,或许也是人类自身的毁灭。在 2017年,我们面临着同样的困境。资本主义不可能被改革,变成绿色,或者变得更人性化。它的被推翻早就应该发生了,如果不吸取我们阶级在俄罗斯、德国、匈牙利、意大利和100年来世界其他地方经历的巨大历史经验教训,任何未来的革命都无法成功。尽可能深入和广泛地研究、阐述和传播这些教训,是我们革命党人和无产阶级政治组织最基本的任务和责任。

2017年9月刊登于国际共产主义思潮

关于俄罗斯革命和国际革命浪潮的 ICC 文章的部分阅读清单。

 

所有这些文章和许多其他内容的原文,都可以在我们的网站上找到:en.internationalism.org  点击标题‘理论和实践’ (Theory and practice)' 或 ' ICC 新闻: 国际评论 ' (ICC press: International Review)。

 

俄国革命 (第一部分): 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和有意识的革命

     1917年的四月论文:无产阶级革命的路标

     1917年10月:无产阶级革命的起点

     俄国革命(第二部分):苏维埃掌权

     俄国革命(第三部分):孤立意味着革命的死亡

     70年前的俄国革命:世界无产阶级最重要的经验

     俄国革命以来的八十年:七月和党的重要作用

     俄国革命以来的八十年:1917年10月 - 工人大众的胜利

     俄国革命的堕落,国际评论第3期,1975年第3季度

     克隆思达特的经验教训,国际评论第3期,1975年第3季度

     1917年10月,无产阶级革命的起点,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国际评论第12和第13期,1978年第一和第二部分

 

国际革命的浪潮

     德国1918-1919(一):面对战争,革命的无产阶级更新了国际主义的原则

     德国1918-1919(二):从战争到革命

     德国1918-1919(三):党的组建,国际的缺席

     德国1918-1919(四):内战

     德国1918-1919(五):从诺斯克到希特勒

     1919年的匈牙利革命(一)

     1919年的匈牙利革命(二):俄罗斯1917年的例子启发了匈牙利的工人阶级

     俄国革命在巴西回荡,1918-1921